Chapter2 妒火

 
 
 

    松本坐在和式房間中央讀著手上的小說，被送來這座大宅已經一個月了，這座宅子的主人每3 、 5 天會來他這裡睡一晚，他無從得知這樣的頻率算是多還是少，基本上除了送飯菜和收拾打掃的傭人以外，他也見不到別的人，他會被送來這兒只是因為一紙契約，能救他家人的契約，雖然沒有明訂期限，但總是愈快完成任務愈有機會救自己和家人解脫。

    看似是悠閒地看著書，其實大部份心思都在思考著怎麼更進一步了解這個櫻井會和組織裡的人，隨時都注意著周遭的情況，因此當數十個人的雜亂腳步往他這裡來的時候，他立刻就警覺了起來，放下手上的書，抬頭看著一群人來勢洶洶地闖進房裡，領頭的人是個很漂亮的年輕女性。

    

    才剛對上眼，松本還來不及做什麼動作，就被對方兇狠的眼神及威嚇的言語嚇得楞住了。「你來了這麼久不用知道我是誰嗎？」

 

    松本確實不知道對方是誰，只能睜著大眼打量著對方，沒有做出回應，這可把對方惹毛了。

    女人蹲下身子一把揪起松本的衣領，「你這什麼表情，不過就是個牛郎，被送過來也就是當男妓，憑什麼用這種表情看著我。」

 

    松本聽了她的話立刻就明白，這人就是來找自己碴的，而且看起來在櫻井會的地位還不低，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惹上她的，在心裡思索該如何做回應。

 

    女人看松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睜著那對桃花眼，覺得愈看愈氣，放開他，站起身，用非常不屑的口吻說著，「我來教你什麼叫做規矩，」隨即轉身對著身後的人說，「上家法！」

 

『大小姐.....這......不太好吧。』被交待的人並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松本對這裡的人事物完全不熟悉，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規矩、家法，連眼前的大小姐都不認識，只是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們。

    女人似乎也顧慮著什麼，噘了噘嘴，重新下了道命令，「準備杖刑。」

 

    這句話松本可不會不明白了，才剛要縮起身子防備，女人身後立刻走出兩個人分別抓住他兩隻手臂，將他半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過不久就有一個人快步從門外進來，將手上那手腕粗細的木棒交給正走到松本身旁的人，松本驚訝地看著所有事情迅速在眼前發生，還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腰背上已經受了一棍，很快接著又是一下。

 

    背上很痛，頭皮發麻，腦中空白一片，眼前卻是一陣的昏暗。一下接著一下，松本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喊出聲來，不久就嚐到了嘴裡的腥味，死握著拳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手掌中，跪在地上只靠雙臂被拽著才沒有倒下。

 

    背上的痛蔓延全身，忽然感覺木棒落在身上的節奏似乎慢了下來，已經混亂的意識稍稍清醒。

 
 

「來到這兒，不懂規矩就得受罰。」他聽到女人開口說話，抬頭看到櫻井正走進房裡。

 

    櫻井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任何表情，松本讀不出他的心思，落在身上的刑罰並沒有停止。

    這個叫做板垣的大小姐微微揚起嘴角，對於櫻井的反應非常滿意。

 

    松本感覺木棒起落間的風聲就呼嘯在耳邊，恢復了原有的節奏，一瞬間連死的念頭都浮現腦中。

 
 
 

『可以了，住手。』櫻井話聲很平靜，但一點溫度都沒有，行刑的人立刻收手。

 

    一直被拽著的手臂跟著木棒停止同時也被鬆開了，松本跪在地上抖著手用僅剩的力氣硬撐著，感覺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他大口地喘著氣，似乎想把痛全都呼出身體之外。

 

    板垣雖有些不甘心，但櫻井語氣的好壞她還是分辨得出來的，而且櫻井的命令她也不敢違背。看著松本的樣子，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她不敢再去看櫻井，直接轉過身說道，「我先走了。」

 

    板垣離開後，松本手臂一軟，眼前一黑，就要倒下，櫻井動作很快地蹲到身邊撐住他。咳了兩聲，松本手都還來不及抬起，一大口鮮血自嘴裡湧出。

 
 

『把藤原叫來。』櫻井吩咐身邊的人，另一邊指揮著手下鋪好床。

 

    害怕弄疼他，櫻井和身邊的人合力小心翼翼輕輕地將松本放倒在床舖上。

    松本看似無意識昏迷著，手卻緊緊抓著櫻井衣服的下擺，櫻井就這麼跪坐在他身邊，伸手撫開他緊皺的眉，用手指抹掉他殘留在嘴邊的血跡，動作輕柔。

    松本背上是一大片模糊的血跡，櫻井身為東京最大黑社會組織的會長，自然不會被這種血嚇到，只靜靜看著手下幫松本清理。

 
 
 

    藤原在10多分鐘後來到松本房間，看著眼前的景象，挑著眉對櫻井說，「下手這麼重，會出人命的呀！」

 

『女人的嫉妒。』櫻井淡淡地說。

 

「女人的嫉妒沒處理好就是男人的錯。」藤原是櫻井會的私人醫生，專門處理械鬥槍傷，這種會內刑罰的傷自然也歸他處理，他和櫻井熟識的程度讓他懂得用輕鬆的談笑來告訴他松本不會有事。

 

    藤原走後櫻井又待了一會兒，看著藥效發揮，松本呼吸漸勻，攥著他衣擺的手卻沒放鬆多少，他小心翼翼脫下外衣，將它留在松本身邊，交待手下好好照顧松本，這才離開。

 
 
 

    隔天早上櫻井穿著整齊在餐桌前吃著早餐看報紙，看到邊打呵欠邊伸著懶腰的板垣走近，向她道了聲「早。」

 

    板垣有些意外，昨晚櫻井沒進她房間，她覺得櫻井應該很生氣，平時櫻井心情好，她可以任性撒潑，但她還是很害怕櫻井的黑臉的。

    所以當櫻井如往常地和她打招呼，一聽出他口氣沒有異常，立刻高興地走到他身後環著他脖子，輕聲細語地撒嬌：『你好久沒有帶我出去了。』

 

    櫻井收起報紙，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摸摸靠在肩上那顆頭，「明天吧！看妳想去哪。」

 

    板垣滿意地放開他，從傭人那裡接過西裝外套幫他穿上。目送他出門，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心裡想，”那松本不過就是個牛郎，爭得過我嗎？”

 

    櫻井去板垣那裡陪她的次數並沒有增加，不過她知道櫻井現在就只有她一人，聽手下說他會去看松本但都只是坐一下就走，心裡浮起一種勝利的快感。

 
 
 

    松本養傷這幾日裡，有幾個人會輪流來照顧他，一開始他睡著的時間比醒著多，醒來也是昏昏沈沈，每次醒著光是吃飯吃藥就耗了他許多體力，但是他知道櫻井每天都會來看他，有時迷迷糊糊地會聽到櫻井低沈著嗓子在交待照顧他的人一些事。

 

    隨著傷漸漸好起來，清醒的時間也多了，松本無聊時會試著和照顧他的人聊天，但除了一個年紀看起來和他相仿的田口之外，另外2個他連名字都問不出來，當自己已經能起身活動之後，留下照顧他的就只剩下田口，雖能和他聊天解悶，但是其實田口說話也是小心翼翼，多餘的話不敢多說，應該是會裡嚴格訓練過。

 
 

    就這麼躺了2個月時間，背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櫻井每天來只是問他身體狀況，和他聊些天氣等等無關緊要的話題就離開，連手都沒再碰過他。

 

    從田口那裡問到那個對他用刑的大小姐是櫻井身邊唯一的女人，那麼自己來了之後應該是分佔了她的時間，才會來找自己麻煩。松本心裡納悶，既然櫻井身邊有女人，為什麼對手的組織會送他這麼個男人過來，而櫻井竟也沒排斥，受傷前那一個月，每3、5天就會來一次，比起自己第一次害羞得要死，他會長辦起事來自然無比，除了第一次動作好像有那麼點不熟練之外，床上技巧一次比一次純熟，對待自己非常溫柔，像是很怕弄傷自己，如果只當自己是玩物，這一切好像又不太合理。心中一連串的問題得不到解答，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攬入懷中，

 

    手輕撫著他的背，「疼嗎？」是櫻井溫柔的嗓音。

 

    松本輕輕搖了搖頭，櫻井就繼續著剛才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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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是在櫻井輕柔的按摩中睡過去的，早上，應該是說中午，醒過來時櫻井早已經離開， 松本在被子裡翻轉半天，不太想起床，不過肚子卻在鬧空城，正掙扎著，剛聽到聲響，田口已經端著餐盤來到他身邊，「要起來吃了嗎？會長交待我這個時間送餐過來。」

 

『嗯。』又一次陷入櫻井的體貼之中。

 
 
 

    本以為傷已經痊癒了，該像往常一樣幾天後才能再見到櫻井，沒想到晚上櫻井還是照常過來看他，端坐在他面前喝著茶，問著，「傷還疼嗎？」「腰痠不痠？」「飯合不合口味？」櫻井說話時臉上表情一直都不多，不過卻總能令聽話的人清楚的感受他話裡的溫度。

 

「明天我要去寺裡，跟我去嗎？還是想休息？」這是櫻井第一次對他提出邀約，也是他來櫻井會之後第一次有機會出房間以外的地方，根本不用多想，馬上用力的點著頭。

 

「這是想休息還是想去？」櫻井看著猛點頭的松本覺得好笑。

『想去。』

「我看你真的是悶壞了，明天一早吃過飯就出門。」櫻井說完之後就離開了。

 
 
 

    一大清早是傭人先來叫醒松本，他雖然很不願意起床，但想到可以出門，還是努力地爬出了被窩，梳洗好換好衣服，田口已經等在房門口，松本便跟著田口往餐廳走去。

    那是一個西式的房間，正中央的吊燈下是豪華的晚宴餐桌，長型的餐桌上用鮮花裝飾著，雖然空著許多位子，但一點也不冷清，櫻井已經坐在主位看著報紙吃早餐，身旁幾個傭人忙著遞食物，田口走到離櫻井最近的位置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櫻井翻了一頁報紙這才抬頭對他說了聲「早。」

    松本局促的回禮，趕忙坐好。看著食物一一送上，面前一下就擺滿各式早餐，他看向櫻井，發現他正看著自己，「不用緊張，慢慢吃。」松本聽聞後刻意做了個放鬆的動作，對櫻井笑了一下。

 

    兩人無聲地吃著早餐，餐廳裡只有餐具碰撞聲和翻報紙的聲音，吃到一半，板垣走進來，看到松本時驚訝得睜大了眼，兩個月不見，松本對她只有當時那兇狠的印象，不自覺縮了縮肩膀警覺地看著她。

 

「大小姐用餐嗎？」一旁的傭人出聲詢問著。

『嗯。』板垣在松本對面坐下，那是她一貫的位置，抬眼瞪著對面的松本。

    櫻井盯著報紙沒有任何反應，無視眼前的一切，吃著自己的食物。板垣把眼神慢慢從松本身上移開這才對櫻井開口，『等會兒是不是要去寺裡。』

「嗯，今天帶他跟我去。」

『はぁ？為什麼？』

「妳不是總嫌無聊又麻煩。」板垣被櫻井堵得無話可說，氣鼓鼓地用力吃著眼前的食物。櫻井每個月會固定空些時間去寺裡襌修，板垣剛開始貪鮮總吵著要跟，之後就得要櫻井命令她才肯去，今天難得自動自發想跟去，櫻井卻不帶她，氣得她直跟眼前的食物過不去。

 

    櫻井也不去理她，疊著手裡的報紙，抬頭問松本，「吃好了嗎？」松本點點頭。櫻井放下報紙，起身往門外走去，松本和田口趕緊跟上去。

 
 

    松本是第一次到寺院襌修，換好衣服後跟著師父的指示動作，這裡的氛圍讓他感覺很平靜，腦中雜亂的思緒一下清空，禪修對他來說似乎並不難熬，感覺時間也是一下就過了。襌修結束後，離開襌房，剛才主持的師父帶著他和櫻井到另一個房間喝茶。

 

「呵，松本くん不用太拘束，放鬆一下。」師父親切地說著一邊將茶杯遞給松本。

「我想說你今天為什麼突然改半日修，原來是要帶新人來，」櫻井聽了師父的話只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的確是怕時間太長松本會不習慣。

「人家松本くん第一次表現得可是非常不錯呢！」松本聽師父提到自己時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根，「倒是你，今天一直靜不下心來。」師父說的是櫻井，卻是看著松本饒富興味地笑著。

『是啊，挨了好幾下板子。』櫻井喝了一口茶自嘲地低下頭。

「要打上你的溜肩可不容易啊，哈哈哈哈。」氣氛很輕鬆，師父跟著開起了玩笑。

松本忍不住跟著笑出聲來，隨即意識到對櫻井很失禮，把頭垂得更低。

 

    房裡只剩下師父笑得開懷，松本偷眼瞧櫻井並沒有任何反應，但也沒有生氣的樣子，可以感覺他和師父非常熟識。

 

    休息了一會兒，兩人聊了些經本上的義理，松本也插不上話，不久後跟著櫻井向師父告辭，兩人換好衣服，走出寺院。

 
 

「有想去哪兒嗎？我今天下午沒別的安排，不用急著回去。」松本一聽，像個拿到禮物的小孩，睜著閃亮亮的大眼看著櫻井，歪著頭想著去哪兒好。

 

    松本還來不及回答，就有個會裡的人急匆匆走到櫻井身邊，附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櫻井雖然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但松本心裡很快浮現不好的預感。

    果然聽完話之後，櫻井就開口，「把義堂的人都先帶過去，這裡多留一台車給我。」聽話的人向櫻井行禮後馬上轉身去辦事。

 

「突然有點急事要處理，不能陪你了，想去哪裡讓中島帶你們去，別玩得太晚，自己小心安全。」櫻井對著松本說，接著又轉身交待田口一些事，不外乎保謢好自己，不能離開自己身邊等等的話，然後就坐上另一輛車走了。

 

    不知怎地，雖然有了自己的時間，松本卻覺得很失落，果然還是想要櫻井陪著的吧，才幾個月，好像已經太習慣他的溫柔。

    突然沒有了櫻井陪，松本哪兒也不想去，又不能去看家人，還是回去好了，於是田口帶著驚訝不解的表情，吩咐著中島載他們回去。

 
 
 
 
 

「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板垣在廳裡聽到玄關傳來的聲音，立刻衝了過去，卻沒看到她想看的人，瞪了一眼正在脫鞋的松本，又往外探了探頭。

 

『會長辦事去了，我們先回來。』田口看著板垣的動作，恭敬地說著。

 

「是嗎....那他....」板垣邊說邊往松本走近幾步，田口很機靈地擋在她和松本之間，小心翼翼地說，『大小姐………會長有交待................』

 

「不就是不准碰他嘛！怎麼，連說話都不行啊！難道我一吹氣他就會碎了不成！」板垣瞪了田口一眼，又對著松本擺了一個鬼臉，轉身就回去自己的房間。

 
 

    板垣想起櫻井那天帶她出門的時候，嚴正警告她的話，想起來就直打哆唆，”松本是我的人，不屬於櫻井會，要用刑也只有我准了才行，昨天讓他多挨那幾下已經是給妳面子了，別得寸進尺。”櫻井那種嚴厲的口氣她不是沒聽過，但從沒對著她說過，她才明白那天櫻井一進房沒有立刻出聲阻止，為的是讓手下的人記著她在櫻井會是有份量的，不過這私下的警告她要是再敢當耳邊風，吃苦頭的恐怕就是自己了，識趣地不再想著要找松本麻煩。

 
 

    松本驚訝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一直到回到了自己房間，才開口問道，「田口，會長他.....交待了什麼關於我的事？」

 

    田口楞了一下才會意過來，笑著說，『哦，你是問大小姐那件事啊，會長說，以後沒他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你房間，放心好了，你只要待在這裡就很安全。』

 
 

「會長........很疼大小姐吧。」松本心想，那位大小姐看起來就是被整個櫻井會寵得不得了，櫻井怎會願意為了才來幾個月的自己對她下這種禁令 。

 

    第一次提起這種問題，松本顯得很謹慎，看田口的表情似乎也對於該不該開啟這話題感到很猶豫。

 

『聽說她哥哥和會長是一起長大的玩伴，之前跟三合會的一場槍戰幫會長檔了子彈，沒能救回來，之後大小姐就一直待在會裡由會長照顧。』田口覺得這件事會裡人人都清楚，應該沒什麼不能說的，而且看今天會長和松本的互動，似乎應該更把松本當自己人才對。

 

「那會長....很喜歡大小姐吧？為什麼她沒成為會長夫人。」松本感覺田口放鬆了，自己也就像正常聊天一樣順口問起來了。

 

『這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大小姐是一直很喜歡會長的，不過會長就.............』

 田口歪著頭思索，好像沒人能猜得透會長的心意。
 
 

    松本真的很慶幸這櫻井會的會長不是他想的油頭滿面，滿肚子肥腸，反之完全就是那種走在路上說自己是做偶像的還真會有一堆迷妹圍上來要簽名照的帥氣，他說話時臉上表情不多，說笑時也只是輕輕勾一下嘴角，松本覺得櫻井看他的眼神總是很溫柔，像要把他看穿一樣。

    但自己看這個櫻井會長根本就是個謎，行事作風都令人摸不透，難怪幾個對立組織完全拿他沒辦法，警方能搗破別的組織，卻怎麼都動不了他，松本開始覺得自己的任務並不那麼容易，而且隱隱約約又有個什麼感覺在萌生，那絕對會是影響自己任務成功的障礙。

 

TBC

Chapte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