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真相

 
 
 

    松本現在幾乎每餐都在餐廳吃，比起來他還是比較習慣西式桌椅的，現在待在餐廳吃飯也自在多了，吃完還會到客廳休息一會兒，有時甚至把書拿到客廳看，他覺得客廳的沙發椅非常舒服，而且傭人也方便幫他泡茶，送點心什麼的。

 

「你倒成了大少爺了。」身後突然傳出的聲音讓松本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剛下課回家的板桓半瞇著眼盯著松本，在他剛剛坐著的位置旁邊坐下，順手拿過他的小說，「在看什麼？」

 
 

    松本後來因為經常到餐廳吃飯，遇到板垣的機會就很多，有次櫻井不在，就只有他和板垣兩個人，一開始他尷尬地站起身想回房間吃算了，倒是板桓先開口叫他，「喂，我又不會跟你搶食物吃，想在這吃就在這吃啊。」松本心想，自己一個大男人怕東怕西的也不太對，彆彆扭扭的也不太好，於是轉身坐回位置上，但整個晚餐時間頭都沒抬起來過，兩人就這麼沈默地吃完之後各自回房間。

    第二次再碰上時，板垣竟然開口跟他搭話，後來漸漸聊開了，因為兩人都不太了解櫻井會的事務，聊的都是生活時尚什麼的，話題竟意外的合得來，等發現聊得太開心時兩人同時尷尬起來，沈默了一會兒，又相視笑了一下，之間的隔閡就這麼化開了。

    奇怪的是當三人一起吃飯時，櫻井沒說話，兩人反而也不太敢說話。

 
 

    板桓翻著松本正在看的小說，「這個作家我知道，我高三那年班上非常瘋迷呢！大家人手一本的。」

『這不是這一兩年才出道的作家嗎？』松本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是啊。」板垣也替自己倒了杯茶。

『高三？原來妳還沒20歲呀？』他只知道這位大小姐正在上短大，沒有去了解她實際的年齡。

「怎麼！我看起來很老嗎？」女人最怕被說老，板桓嘟著嘴不滿地瞪著松本。

『是....打扮的比較成熟啦。』其實松本是因為認為她是櫻井的女人，所以就把她的年齡想得多了些，倒也不是她看起來年紀大。

「哼，我就快要成年了，到時候就會變成貨真價實的女人，然後不久之後就能成為櫻井夫人。」

『貨真價實的女人？難道你現在是男人？』

「你才是男人啦！」

『我本來就是男人啊。』松本笑了出來。

「可惡，你信不信我馬上找人來，再讓你兩個月下不了床！」板垣被他抓到語病，有些腦羞成怒地叫道。

『是是是，大小姐對不起，小的不敢了。』雙手合十著討饒，松本對於吃過她苦頭那件事還真是有很深的陰影。

「哼。」本來就不是真的生氣，看他示弱，板垣也不好再說。

 
 

    突然像是領悟到了什麼，松本試探地問，『難道，妳和會長不是那種關係啊。』

「哪種關係？」板垣才問完突然想明白松本的意思，臉瞬間紅了起來，嘆了口氣，停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只當我是小妹妹，到我房裡來陪我，也只是哄我睡覺。」

    板垣難得地露出符合她年紀的表情，只是一貫的霸氣消失，臉上寫滿了落寞。

    看得出板垣的低落，松本故意逗她，『那比起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喔！』

「松本潤你！可惡，你有種別躲。」兩個一大一小的大人竟然在客廳玩起追逐遊戲，從旁經過的傭人第一次在宅子裡看到這種情形，驚訝地停下腳步，也沒注意到正走進來的會長。

 

    兩人看到站在門口的櫻井時同時被石化，板垣小孩子心性，只是淘氣地扮了個鬼臉就算了，松本則是尷尬到連脖子都是紅的，勉強擠出一句，『我....我先回房間了。』

「欸？等等要吃晚飯了。」

『不用了，剛吃了很多點心。』松本幾乎是用跑的逃回房間的。

「他在害羞什麼？」板垣不解地看著快速離去的松本。

 
 

    櫻井在沙發上坐下，順手拿起松本落下的小說翻了翻，問著板垣，『下個月妳生日，想怎麼慶祝？』

「你帶我去逛街，吃大餐。」板垣坐在旁邊親暱地勾住櫻井的手。

『要不要找他一起？』

「嗯...我是比較想要只有你陪我，不過...一起好像也不錯。」

 

    板垣發現她其實很喜歡和松本相處，輕鬆自然又有趣，和會裡的人感覺不太一樣，也許是松本並沒有那麼多會規的包袱，讓她有一種身在普通人家單純跟哥哥相處的感覺，非常舒服。櫻井並沒解除她不能去松本房間的禁令，幸好松本也不是很愛待在房間，所以她總是能在客廳或餐廳找到他，然後兩人天南地北的聊著，聊到櫻井回來，聊到該休息的時間。

 
 

    生日那天一早，板垣醒來就看到她的鏡子前掛著一套很漂亮的小洋裝，桌上還擺了帽子首飾一組的配件，她相當驚訝，不過她也猜到一定是櫻井準備的，而且是松本告訴他的，因為兩人一起在看雜誌時，她說過很好看很喜歡。仔細幫自己打扮了一番，來到餐廳，櫻井和松本已經在吃早餐了，走到兩人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櫻井只點了點頭，松本則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非常適合呢。』

「虧你們知道該買什麼尺寸。」她真心地覺得很感動。

『吃飯吧。』

 

    走在路上，大部份時間是她和松本走在前面對著櫥窗指指點點，一間店接著一間店逛，櫻井跟在後面看著他們兩個，然後有櫻井會的人幫他們提著一袋袋戰利品，中午櫻井訂了一間很難預約的日式料理亭，她和松本都吃得很開心，晚上還特別安排了東京灣Symphony海上餐廳的法式料理，連松本都覺得體驗了一個非常難得的約會。

 

    不過這天晚上櫻井既沒有如板垣所願地去找她，也沒有沒有去松本那裡，也許是累了一天，回到家就向兩人道了晚安回房去了。

 

    隔天早上她出來吃早餐時，就只有松本在，傭人說會長一大早就出門了，板垣難掩失落的神情，松本知道她是因為昨晚的期待落空，不過這種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只好回想些昨天好玩的事來和她搭著話。

 
 
 

    過了一個星期，櫻井和松本在餐廳吃午餐，板垣氣沖沖地走進來，把一份資料放在櫻井面前，「這是什麼？！」

『讓妳參考看看。』櫻井頭也沒抬，非常淡定地回應。

「我要參考什麼！」手裡的資料和櫻井的反應讓板垣的火氣非常大。

 

    松本滿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兩個，不知道板垣手上拿的是什麼。

『吃個飯而己，要是不滿意我可以再找。』櫻井站起身，穿好傭人遞上的西裝外套，轉身走出餐廳。

「我不會去的。」板垣朝著櫻井的背影大吼著。

 

    她在櫻井拉開著的椅子頹然地坐下，一旁的松本看了她一眼，順手拿起她握得不太緊的資料本，一打開就出現一張儀容端正的照片，旁邊寫著詳細的個人資料，“原來是相親啊“，松本心想。

「他自己不要我就算了，幹嘛要隨便把我推給一個不認識的人。」板垣氣呼呼的說。

 

    松本想起前幾天櫻井在他房裡問過他，板垣有沒有交男朋友，有沒有喜歡的人，松本被問得莫名其妙，心想”板垣喜歡的是你，櫻井會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不過他想櫻井會問他大概是因為知道板垣和自己很聊得來，他只回答櫻井，「沒聽她說過。」櫻井也就沒再繼續問了。結果怎麼突然弄出了個相親事件來，他真是搞不懂這個會長。

 
 

    櫻井每次送上一份資料，隔天板垣就要在他面前哭鬧一次把資料撕毀，可是櫻井不知怎麼地竟然也很有耐心地陪她鬧了好幾次。

    松本有點看不下去，覺得應該和櫻井談談，這天櫻井吃完飯，離開餐廳，松本猶疑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櫻井走的方向松本從沒去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過去，怯怯地挪動著腳步，剛走到一間門沒關的房間門口，和站在裡面的櫻井正好對上眼，他突然有些害怕地低下頭，「進來呀。」櫻井的口氣溫和感覺沒有發怒，松本這才定了定心神走進去。

    房間裡面擺了張書桌椅和一套簡單的沙發還有幾個書櫃，上頭不只有書，還有些特別的擺設品，松本猜想這是櫻井休息的地方。

 

    稍早前傭人送來的熱茶擺在書桌上，櫻井倒了兩杯，一杯拿給松本，然後在沙發上坐下，示意松本也坐，「想問板垣的事？」松本小小的嚇了一跳，怎麼櫻井這麼容易看穿他。

 

「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送走她？」

『我是不明白，她在這裡也好好的呀，而且她哥哥....』”板垣救過你，櫻井會照顧她也很合理吧。”聽起來像指責，松本不太知道這種話該怎麼說出口。

「我是為了她好。」櫻井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似的，直接回應了他。

『可是她並不好啊，每天都這麼難過，就算真賭氣隨便嫁了，也不會開心。』松本真的不懂櫻井，口氣不知不覺重了一些。

櫻井沒有說話，松本很怕他生氣了，可是話說都說了，也收不回來，喪氣地垂下頭。

 
 

「你知道她哥哥是因我而死的，所以她才會被留在這裡由櫻井會照顧......」

『難道，照顧還有期限。』松本為著板垣抱不平。

又是沈默，過了半響，松本覺得好像聽到了櫻井輕輕的嘆了口氣，輕到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板垣，景子的哥哥其實是三合會的臥底，他們本姓並不是板垣，爸爸是三合會的大老，那年就是他們的策劃讓一場簡單的交易演變成要滅了我們櫻井會的槍戰，當時櫻井會裡重要的人幾乎都在場，三合會勢在必得，連我父親也死在那場槍戰，我跟板垣當時就躲在大木箱的掩護後面，兩人手上都有槍，隨時可以要了對方性命，我告訴他我其實已經知道他是三合會的人，他卻突然流著淚向我道歉，拜託我保護他妹妹，我還來不及答應，他已經衝到我身後替我檔下那顆要命的子彈。」彷彿親眼看到當時情景，松本驚訝得說不出話。

「景子小時候一直是跟著媽媽，發生事情的前一年他們的媽媽生病過世，板垣無法將她送到三合會，那樣他們的關係會曝光，於是只能接她到我們會裡來。我想板垣那時會決定衝到我身後，是他知道我一旦死了，在櫻井會裡他也保不了他妹妹，只能夠寄託在我身上。」

「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板垣救了我一命是事實，我必須幫他好好照顧景子，對於櫻井會的事她所知道的並不多，不過這點三合會不清楚大概也不會相信，畢竟她在這裡也待了不少時間，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拿血緣關係來拉攏她。最近三合會傳來板垣的親生父親過世的消息，我猜他們那裡會開始有所行動，不管他們會如何利用她這顆棋子，最後她必定會受傷，本來只要我在，就能保全她，但我希望她能夠遠離這些是非。」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嫁一個普普通通的好人家，從此跟這圈子沒有利害關係，過她幸福的生活。」

 

『所以你最近才會一直安排這些事，把她弄得每天以淚洗面，精神都要崩潰了........』松本似乎有些明白櫻井說為她好的用心，可是這些來來去去的利害關係他實在搞不清楚，還想再問些什麼，門外的聲音突然打斷他。

 

「你說的都是真的！」板垣從門外突然出現，裡面談話的兩個人都楞了一下。

 

    櫻井很快恢復鎮定的神色對她說道，「這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妳如果想留下來，就還是櫻井會的大小姐，沒有人敢對妳不敬。」

    板垣的淚水在臉上無聲的落下，松本沒看過她這種表情，好像一瞬間變成熟許多，「就算沒有人知道也還是事實，我一直以為哥哥................我以為他是為了櫻井會犧牲的，我在這裡待得理所當然，你從不碰我，我一直都在等，以為只要等我成年了就能永遠待在你身邊，我現在20歲了，卻讓我知道了這個殘酷的事實，我還有什麼理由能留在你身邊，你不能讓我受傷害，我也不能拖累整個櫻井會啊。」板垣說著突然蹲下崩潰大哭，她雖不滿自己的命運，但也只能逼自己接受。

 

    櫻井看著板垣仍是一貫地面無表情，松本想過去安撫她，卻被櫻井阻止。

 

    隔天吃早餐時，松本以為板垣不會出來，沒想到她腫著核桃眼，走到自己的位置，把手上的資料夾放到櫻井面前，只說了一個字，「他。」櫻井接過那個相親資料夾，『知道了，我會安排。』板垣沒坐下吃早餐，又走回房間去。櫻井交待了傭人晚點送早餐進去，就繼續吃自己的早餐。

「這樣真的好嗎？」松本看著有點於心不忍。

 

『讓她自己決定。』櫻井的態度已經沒有原本那麼強硬，反而是板垣妥協了。

 
 

    松本和板垣在客廳翻著櫻井叫人帶回來的一疊相親資料。

「上次那個啊，照片根本騙人的，本人禿頭又四方臉，說話還一直噴口水。」板垣說著說著自己笑了出來。可是松本卻笑不出來，不知道她是故做堅強還是真的改變心意，松本看著她總覺得很心疼。

 

「你看這人怎麼樣？眼睛是不是和會長有點像？」她又拿了一張照片放到松本面前。

『妳真的要這麼做？會長說了，妳如果想留下來........』

板垣打斷他，用很認真的表情看著松本，「我知道會長是真的為我好才這麼安排的，他說我不清楚櫻井會的事，其實我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多少還是對他們有些了解的，黑道講的就是義氣，對於叛徒絕不手軟，哥哥也算是背叛櫻井會，背叛了他的信任，他們之間有生死約，承諾照顧我是他個人的事，現在雖然大家不知道這件事，一旦三合會那邊有動作，事情曝光了，牽涉到的就會是整個櫻井會，他必須向所有會眾負責，你懂嗎？我不能讓他為難。」

    松本被她的話鎮住了，原來其中牽涉了這麼多，他也很意外板垣看似大小姐脾性，竟能那麼明白事理，而且，她真的很愛櫻井。松本有點自嘆不如，如果換做自己，會這麼替他著想嗎？心裡隱隱地浮現了些什麼，是他一直下意識逃避的事。

Chapter5 (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