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背叛

    板垣己經搬出了櫻井會大宅，和那個她說有著神似櫻井會長眼睛的相親對象同居，櫻井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說要就風光嫁出去，櫻井會是她娘家，誰都不准委屈了她，可是板垣很堅持，像是要和櫻井會劃清界線，她說就算不靠櫻井會，也沒人敢欺負她。搬出後她就下了決心似的再也不回櫻井會，松本偶爾會和她約見面，一起逛街吃飯或下午茶，兩人像在櫻井會裡時一樣開心的聊天，有時聊到櫻井，松本還是可以從她的眼神裡明顯看出她對櫻井的思念，試探地問過她想不想和他見面，板垣很明確地拒絕，松本知道她是不想讓三合會有任何機會從她這裡去為難櫻井，也不勉強她，只是看著總有些心疼。

    每每從板垣那裡意識到這件事情松本就心虛得想把自己埋進地洞裡，從第一次為了自己擋刀的傷，到稻川會的私刑，松本只要想到因為自己而造成櫻井必須要承受那一切，就內疚自責到心都揪在一塊，尤其櫻井對他真的算是溫柔體貼呵護備至，他的心情總是那樣矛盾又複雜，他知道如果不是三合會他不會遇到櫻井不會愛上他更不會有機會傷害他，可是他竟然有點感謝三合會將他送來，讓他能擁有這位會長的寵愛，即使這幸福只是短暫地如曇花一現。

    松本最近忽然有一個預感，他的事就要曝光了，三合會已經很久沒找過自己了，很長一段時間即使出門也都不會有被盯住的感覺，他不需要準備什麼櫻井的消息給三合會，他也覺得田口給他很大的空間，像他和板垣約見面時田口還會自動消失，可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他的事情已經被櫻井會調查得一清二楚了，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時機一到就該將他這個半吊子臥底給掀出來解決掉。

「我要去大阪一趟。」

櫻井沒有忘記他承諾過的，要出遠門就會告訴自己，現在連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松本都會感動半天，因為那個預感，他很珍惜現在櫻井對待他的每個好，全部他都想要用力記住。

   松本心想”他去大阪很可能是去稻川會，很可能和三合會有關，很可能......萬一 .........”，之前櫻井受傷的事情浮現在腦中，害怕地在他懷裡蹭了一下，問道，『會去很久嗎？』

「不會。」櫻井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

「你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就不要出門了，好嗎？」想到了什麼似地，又交待了這一句，松本乖順地點了下頭。

    剛從書店出來，松本身邊突然圍上來2、3個櫻井會的人，口氣不善地質問著，「田口呢？」松本有點被嚇到，『大概還在裡面吧。』他一直在逛自己的，完全沒注意田口是不是跟在身旁，通常他只要出了店門田口就會自己出現。

「你們2個在這看著，我帶其他人去找。」其中一人說完就離開，他則被留下的兩人看著。『田口應該等下就會過來了吧。』松本說著，但看著他的人並沒有理會他，過了一會兒接了通電話後，就拉著他坐上剛開過來停在店門前的車，司機並不是平常載他出門的中島。

    松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坐在車上突然想到櫻井那晚曾交待他沒事不要出門，他怎麼會完全拋到腦後呢，在心裡懊惱著。

    車子一進到宅子他就看到田口從另一輛車上被帶下來，也許是因為自己並沒掙扎，所以被帶往大堂的路上，他不像田口被押著走，大家只是讓他自己跟著走，看到目的地，他心裡想著，暴風雨終於來了。

    和田口跪在大堂正中，兩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松本倒還冷靜，反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是遲早的事，早就置生死於度外了，他看田口則不同，應該完全在狀況外，也許唯一比自己清楚瞭解的只有會裡的規章和罰則，知道組織對違反規定的成員下手絕不手軟，更何況被帶到這裡來，松本看他是全身止不住地在發抖。

    松本是第一次進來這個地方，他並不是會裡的人，所以從沒參加過任何儀式，自然也不會進到這裡來。這是櫻井會裡處理”人”事的地方，有著非比尋常的氣氛。

    在等櫻井的時間，他已經偷眼把這裡瞧了個大概，整個大堂還算明亮，卻透著一絲陰森感，雖是和式房間但正中放有兩張太師椅，印有會徽的大旗就掛在後面，兩把晶亮的武士刀交叉著立在大旗前方，押他們進來的人和其他本來已等在裡面的人一起整齊肅立在兩側，他們身後各有一些看起來像刑具的東西，松本眼尖看到那似曾相識的木棒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就撇過眼不願再細看。

   想著自己剛來的時候，給了櫻井的第一次，臥床2個月櫻井溫柔的關懷，板垣生日那浪漫又特別的一天，橫濱的約會美麗的夜景，等他回過神，想到的都是櫻井對他的好，其間他也掙扎過，但一想到家人，他總是只能選擇對不起櫻井，嘆了口氣，只覺得過了好久的時間，跪得腳都有些麻了，這才聽到堂外傳來腳步聲。

「會長。」櫻井一走進堂內，裡面的人齊聲的向他行禮，松本心想著櫻井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大阪回來的。

    松本低著頭，感覺櫻井從他和田口身邊走過，跟著他一起走進來的還有2、3個人，走到前方，櫻井並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面對著所有人盤著腿坐下，肅立兩旁的人之中前排幾個人也跟著正坐下來，也許是位階不太一樣。

    櫻井一直都沒有說話，他猜櫻井大概是一貫地面無表情吧，又或者組織裡出了叛徒會讓他露出怒容也說不定，但松本根本不敢抬頭確認。

「田口，你在這裡發過誓，是櫻井會的人，卻暗中和三合會傳遞消息，洩露組織的事.........」松本一下聽出說話的是遠藤。

「我…………」田口支吾著開口，不知是不是想為自己辯解。

松本這時才聽明白，他想田口完全是被自己連累，抬起頭，『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 』松本一抬眼就對上櫻井澈亮的雙眼，果然是面無表情，可是都這種時候了，怎麼還會覺得櫻井的眼神透著對他的溫柔，"不可能的，自己是那個背叛他的人。"

松本不敢再看他，伸手護著田口，『田口他只是跟著我一起出門，他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遠藤將一疊資料甩到田口面前，散開來的是一些照片和文件，松本湊過去想看個明白，本以為應該是跟自己有關的東西，可是看著卻都很陌生，轉頭看田口，臉色慘白僵住不動，眼神死死盯著地上的東西。

『田口？』松本扶住他的肩搖了搖他。

「哈，哈哈，原來我失敗得這麼徹底啊！哈哈哈哈.......」田口有些失控的大笑著，松本皺著眉不解地看著他。

『はぁ？我………我才是………え？？..............』松本完全被眼前的狀況搞得糊理糊塗，明明田口只是跟著他，傳了什麼給三合會他應該不清楚才對呀。

他看到櫻井雖然一直面無表情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好像在跟他說，叫他不要再說了，於是松本的話全堵在嘴邊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應該很清楚背叛組織會有什麼下場？！還貪圖三合會的那一點好處。」遠藤的口氣冷得令人發毛。

    田口已經笑不出來，反而直打冷顫，松本睜著疑惑的大眼在這些人之中轉來轉去，怎麼也看不明白眼前的情況。

    櫻井這時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把他帶回房間。」

    松本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馬上有兩個人走到了自己身邊，只比了比手勢，對他倒還客氣，沒有動粗，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腳，跟著回到自己房間。

   在房間裡急躁地走來走去，直想著剛才堂裡的情形，難道田口真的被三合會收買？那自己傳的消息又算什麼？繞了半天也想不出頭緒，現在呢？自己又會被怎麼處置，難道說，因為不是會裡的人，所以就算用刑也沒資格在大堂裡，又要在自己房間裡？忽然覺得有些害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叛徒大概都會被處決，但是處決之前不知道會被怎麼折磨，還能夠再見到櫻井嗎？松本又想到他的家人，不知道他一失敗，家人會怎麼樣。

    想東想西煩亂得要死，突然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但是好像沒有多少人，松本心想，”要我的命果然不需要勞師動眾的吧。”

    門一打開進來的人竟然是櫻井，就只有他一個人，”會長親自處決自己？”突然覺得面子好像蠻大的，"不對！這種時候還顧什麼面子，"松本用力搖了下頭。

    看著櫻井神色自若地走到矮桌旁坐下，就好像平常來找自己那樣，他也就坐過去，順手幫他倒了杯茶，看著他好整以暇地喝著，好半天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松本實在悶不住了，「其實，其實我才是傳消息給三合會的人......」

    說出來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看櫻井卻是既不驚訝也不生氣，平靜地問，『剛才在大堂裡怎麼不說？』

「はぁ……？」難道我的事情沒有曝光？我不說你們就不知道？不可能吧，「剛...剛在堂上，我以為...我以為你那眼神是示意我不要說話....」松本愈說愈小聲，原來還是自己會錯意？

    櫻井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你竟然還能讀出我的心思？！看來我真的要小心你這個三合會的臥底了。』所以沒會錯意？松本聽他這麼說臉紅了起來。

    有一種被耍弄的感覺，松本也豁出去了，「反正我任務是失敗了，也不可能再待在這裡，我....我...有心裡準備，要是能活著回去的話.........」忽然意識到這是得要從此離開櫻井了，松本感覺心像被狠狠揪住般痛了起來，如果死了倒一了百了。

『我若是留你一命，你想回三合會？』

「怎麼可能！」我最想的是留在你身邊。「我其實也不是三合會的人..........我....要不是家人在他們手上。」松本沒發覺自己說著眼眶已經紅了，等回神時淚水竟是成串成串地掉，這樣也好，櫻井不會發現自己心痛真正的原因。

櫻井忍住沒過去抱他，靜靜地等他心情平復了些，才說，『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我...我可以坐下來嗎？」松本心想，反正現在也不需要再顧慮什麼，一直跪坐著他的腳實在很麻。『可以。』櫻井同意後，松本換了個姿勢，揉著麻掉的腿，想著自己就要”離開”了，乾脆就把事情全部說出來。

    抬頭看了櫻井一眼，松本定了定心神，娓娓道出自己的事，「本來我是在Paradise工作幫家裡還債，可是不知怎地債權扯上三合會，欠債金額愈滾愈大，他們提出一個條件讓我到櫻井會來，幫他們調查他們想知道的事，欠債就一筆勾消，那金額我本來就一輩子也還不起，而且我也不能不答應，否則家人就會有危險。」

    櫻井一直平靜地聽著，松本抬眼確認了一下他有在聽，就繼續說，「那時聽說你在Paradise出現，他們就讓我等，等店長找到機會送我過來。」

「剛來這裡時我對你們的事完全不了解，也沒什麼機會了解，三個月之後，三合會先是找我家人連絡我，說只要是關於你的事，會裡的事，還有你的行程都盡量收集，然後他們會趁我出門時，找人到我身邊，雖然田口跟著我，可是他們都能找到機會趁他不在我旁邊時和我說話，田口他，他真的是在幫三合會嗎？」松本突然對櫻井提出疑問。

櫻井只點了下頭，沒打算說話，松本便繼續說。

「剛開始你會帶我寺院裡，所以我也只知道你會去寺裡，你救我受傷那次，就是我把消息傳給他們的，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他們會在寺院外埋伏，我沒想要害你受傷的。」松本覺得自己像在狡辯，低頭嘆了口氣 。

「我真的很猶豫，我不想再傳消息給他們，但又怕我家人出事，後來你出門時保護你的人比較多了，我想多少給他們一些你的消息，換我家人平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沒想到我只是跟他們說你去大阪，結果會害得你....害得你....」其實松本直到現在具體還是不太知道櫻井那時到底發生什麼事，而且一想到那時的心情，想到他後頸那兩條血痕，心又揪在了一起。

「那幾個月見不到你，我真的很害怕又很難過，很內疚也很自責，那陣子每天都做惡夢，夢到你全身是血，夢到被你們質問，但我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嗯。』看松本的情緒有些激動，櫻井回應了一聲，讓他能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在院子裡偷聽到你們在說會裡有內鬼.......」松本想到自己當時不該做那樣的事，耳根忍不住泛紅起來，但櫻井像沒聽到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你一點也不驚訝？」

『我有看到你。』櫻井說得平靜，松本卻非常驚訝，「你看到了？」

『當然，我不裝咳，遠藤叔也立刻就會發現你。』

松本的臉又更紅了，沒想到還是櫻井救了自己。

『不過你誤會了，那不是在說你。』

「え？難怪大家對我和以前也沒什麼不同。」

『你以為我們知道了，那也還蠻冷靜的呢，後來也都沒表現出什麼異樣。』櫻井對於這件事反而感到很訝異。

松本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櫻井他當時在心裡下的那個決定。

「只是心情上豁出去了而已，我想你們遲早會揭穿我，到時我就無法再待在你身邊.....」松本愈說愈小聲，最後一句話幾乎只講給自己聽的，害怕櫻井聽出他真正的意思。

櫻井只是一直平靜地聽著，沒給回應，他只得繼續說。

「那陣子，三合會好像也知道你出事，都沒再跟我要消息，然後到現在，他們再也沒找過我了，我一直不知道田口在幫三合會做事。」

「其實只要我家人是平安的，我一點也不想跟三合會扯上關係。」

    終於表明了自己和三合會的關係，不知道櫻井是不是會相信自己，直到現在他還是完全猜不透櫻井的想法，況且，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是對手組織派來的人，若能安然地走出這個大門，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直不敢抬頭看櫻井，兩人陷入沈默，松本心裡愈來愈焦躁，忽然聽櫻井輕描淡寫地開口。

『說起來三合會下這步棋真是賭錯了，沒想到你這臥底如此地不盡責。』

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櫻井，松本藏在心底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是因為我早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TBC

Chapter7